抵死相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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抵死相擁
帝清眉心一跳。
他目光掃過神色凝重的眾神，當然知道天帝這句話是何意。
當神令下達，他只覺得與先戰神沈華似曾相識。卻未曾料到，連之後的軌跡也恍若重合一轍。
萬年前，沈華為了天下蒼生，臨危受命，修蒼生道，為天下而戰，得世人敬仰。
如今，責任落在他的肩上。
而在萬年之前，沈華的父君也曾說過，修蒼生道，便是舍棄七情六欲，心懷蒼生大愛。
舍棄……一人之愛。
鬼皇出世，風雨飄搖，形勢危如累卵。不容他為所謂的私情，心生半分退卻。
帝清沒有多想，當即面色端肅，字字擲地有聲：“三界罹難，重任在肩。帝清願擔當此任，為蒼生一戰。”
天帝和兩列眾神滿意頷首。
話音落下，如萬年前那次一樣，神殿上方金光傾瀉，將帝清裹挾其中。他雪衣搖曳，光輝為他鍍上一層金邊，溫暖而神聖。
須臾之後，金光退卻，帝清周身神力洶湧，眉心代表著蒼生道的神印顯現出來。
他手中緊攥著蒼遙劍，目光萬分堅定。
蒼生道漸入靈魂，他能清晰地感知到，心底深處那個純澈帶笑的身影，漸漸被洗滌幹凈，逐漸模糊。
帝清頷首，奮力地去想師晚憐的名字，仿佛拼盡全力，也一定要將她拉回自己的心中。
他會庇護好天下蒼生，也勢必不會放棄自己的愛人。
他不信天道宿命。
——這是帝清第一次有這樣的想法。
人間的神鬼交界地帶，滿目瘡痍，哀鴻遍野。
師晚憐眉目如血，紅唇如焰，血色的衣裙被長風鼓起，又仿佛被狂風撕裂，獵獵作響。
她藐視般地俯瞰眾生，輕笑一聲，美目流盼，勾魂攝魄。
可是下一瞬，她倏爾擡手，卷起千層澎湃的紅浪，飛湍瀑流一般沖刷向人間。法力觸及之地，樓玘坍塌成碎片，漫天飛沙走石之中，無數人瘋狂地慘叫著，隨即無力地癱倒在地，了無生氣。
鮮血蜿蜒而下，幾乎匯聚成河，倒映出師晚憐一張美艷而冷血的面孔。
她踏上凡間地面，漫不經心般地從千萬屍身中走過，雙腳踩在粘膩的鮮血之上，浸得紅色的衣擺更添罪惡。
她生來便是要這般罪惡的。
天幕昏暗，電尾燒雲，大地深處仿佛有龍女舞練，地動山搖。
她心底一片漠然，只覺無趣，便轉身欲離開此地，前往別處。
倏然之間，天幕劃出一道白光，聖光清輝層層疊疊蕩漾開來，所過之處，濁氣消弭，無數鬼界將士皆被擊退出數尺遠！
師晚憐眉心一緊，右手中浮出長劍，擡眸看向天際。
視野之中，一個朦朧的白色身影緩緩降落，周遭的鬼界將士洶湧襲來。他一人當前，長劍揮舞，寒意洶湧，一招可斬去萬千妖魔，震得天地變色。
這般浩瀚純澈的神力……三界之中，恐怕僅在她一人之下！
難不成……是天界又出戰神麽。
鬼界將士不敵，師晚憐輕笑一聲，舉劍迎上前來。而那位戰神的面孔，也在她的視線之中漸漸清晰。
師晚憐停在他身前，只覺冤家路窄。
——這位戰神，分明是在人間神廟遇見的那位。
也是夜九淵所說的，三千年前，決絕地拋棄了她，判她誅仙死刑的人。
——天界二殿下，帝清。
她只覺心中恨意翻湧，殺氣升騰，單手挽出一個劍花，聲音浸上幾分殘忍與狠戾，咬牙切齒：“帝清……好久不見。”
帝清死死攥住手中的蒼遙劍，只覺劍柄上的花紋幾乎要嵌入他的掌骨中。
他凝望著面前人的容顏，喉結滾動，哽了良久，卻說不出一個字來。
他猜透了一切，甚至做好了為天下蒼生赴死的準備。
卻獨獨沒有想到，所謂血池花的命主，顛覆三界的鬼皇，居然是她！
怎麽可以是她……
他第一次發覺宿命是這般可笑。他就像是被所謂命定的巨石重重壓在身上，反抗不得，無能為力。
師晚憐未曾覺察他的情緒波動。她笑得邪狂，自顧自地說道：“我為鬼皇，你為天界戰神。我毀滅三界，你護佑蒼生。帝清……”
她定定地看向帝清，眉眼中沒有哪怕一絲的心軟：“你我之間，必死一個。”
帝清深吸一口氣，淡淡闔眸，從肩膀開始，劇烈地顫抖起來。
若他要護佑蒼生，便必須滅去鬼皇。
若要留住愛人，三界必將罹難。
這是個無解的抉擇。
師晚憐似是在催促著他：“動手吧。”
帝清掀起眼簾，凝望著她，雙眸中盈滿了醞釀三千年的深情。
面前的女子，他此生的摯愛，雖攜帶神魔兩脈，卻也曾隨他救濟天下，卻也曾是天界極為良善的仙子。
他要護住蒼生，可她亦是萬千蒼生之一。
她從來都不是生來的罪惡，生來的手染鮮血。明明……她也可以安穩一生，遵從自己的內心，做一個清正的人。
若是宿命使然，推動到如今的死局。那便……扭轉宿命。
他想，天命只能讓他從中選一。
若是悖逆天命呢？
帝清柔軟而破碎的目光將她緊緊裹挾。
師晚憐心有不耐，實在不欲與他交談，便率先舉起長劍，直直地刺向了他。
第一擊，便是直擊心口。
她毫不心軟地想要他的命。
帝清心底一凜，揮袖而起，躲過她那致命的一擊。他長靴劃過地面數尺，蒼遙劍頓地，停在她面前。
額間的神印，倏爾黯淡了一瞬。帝清清楚，在這般情況下，他的法力只會漸漸消弭。
“晚憐……”
他正要開口，可師晚憐沒有半分猶豫。見他站定，她嗤笑一聲，旋即攥起長劍再次刺去。
刀光劍影之中，盡是奪命的殺招。
天地之間，破碎的塵世之中，殘隕的廢墟之前，一紅一白兩個身影，就這般在屍山血海中交錯，動作嫻熟流暢，掀動起飄逸的衣袂，宛若纏綿的兩襟絲帶。
帝清只想著如何挽救她。額間所謂心無雜念的神印，幾乎要看不清了。
他頓覺失力，手中的蒼遙劍也愈發沈重起來。
驟然之間，“呲——”的刺耳一聲，師晚憐的長劍劃破他的雪衣，堪堪擦過他的脖間，留下一道不深不淺的血痕。
只差咫尺之間，便是性命之憂。
師晚憐唇角彎起，正要舉劍再刺。怎料還未來得及擡手，方才長劍劃破之處，猝然有滔天的神力澎湃而出，打在她身上！
她一時吃痛，猛地後退兩步才穩住身子，一雙嫵媚的眼睛頓時沈冷起來，沾染上幾分疑惑之色。
——心底深處那道封印作用更甚，竟在生生壓制著她的妖力。
帝清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。他遽然回想起來，在師晚憐早已忘卻的前塵之中，她第一次魔脈洶湧，大殺四方，是他曾以自己的一半魂魄，封印了她靈魂深處的魔脈。
只要他還活著，封印就不會消失。
她還沒有完完全全墮魔。
她還有機會的！
二人距離這般近，鮮血裹挾著他的靈魂之力蔓延出來，浩瀚的力量壓抑著師晚憐的惡念，讓她幾乎提不起手中的長劍。
師晚憐不知緣由，卻也知曉在此時此刻脫力，死的只會是自己。
如今的她在三界之中，沒有牽掛，沒有執念，有的不過是不知從何而來、充盈著她內心深處的殺意，令她有血染四方的欲望。
可是生和死，她反倒並不在惜。
於是她幹笑了一聲，雙目血紅：“帝清，你為何還不動手？！”
罡風四起，狂亂地吹卷起她的衣袂，宛若大片大片熾烈的紅蓮，盛開在帝清的雙眸之中。
溫柔而殘忍。
帝清垂眸，看向自己手中的蒼遙劍，睫羽在狂風中劇烈地顫動著，在眼瞼上投射下一道淺淺的陰影。
他的魂魄之力能壓制師晚憐的法力。
若是刺下長劍，除去鬼皇，一切就都結束了。
三界可以覆歸安寧，百姓可以免遭苦難，一切殘敗的、破滅的，都會有源源不斷的生機。
——只要他親手殺死她。
陰影沈沈，面色晦暗，師晚憐看不懂他的情緒。
漫長的沈默橫亙在二人之間。
良久之後，她終於看見面前人有了反應。帝清攥著寒氣四溢的蒼遙劍，緩緩走向了她。
師晚憐冷笑一聲，定定地迎上他的目光。
她以為他下定決心，要出手了。不知為何，她回想起夜九淵曾說過，在誅仙死刑之前，帝清曾愛過她。
原來，神廟中所謂的追尋，所謂的深愛，也不過這般脆弱。只一個選擇，他便會輕而易舉地放棄自己。
她以為他一定會再一次放棄自己。
卻在怔神之際，驀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溫暖氣息，將她整個人緊緊包圍，冷香四溢，一直蔓延到她的內心深處。
——帝清竟走上前來，死死抱住了她！
二人的墨發在空中交織搖曳。一紅一白，一神聖一罪惡，兩種截然相反的氣息就這般纏繞一處。
抵死相擁。
師晚憐不解：“為何不動手？”
卻聽帝清哽咽道：“我想救你。”
他低聲呢喃，重覆道：“師晚憐，我想救你。”
晚憐縱使墮為鬼皇，無邊孤寂，可又何嘗不希望有人能堅定選擇自己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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鬼界將士不敵，師晚憐輕笑一聲，舉劍迎上前來。而那位戰神的面孔，也在她的視線之中漸漸清晰。
師晚憐停在他身前，只覺冤家路窄。
——這位戰神，分明是在人間神廟遇見的那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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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天界二殿下，帝清。
她只覺心中恨意翻湧，殺氣升騰，單手挽出一個劍花，聲音浸上幾分殘忍與狠戾，咬牙切齒：“帝清……好久不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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卻獨獨沒有想到，所謂血池花的命主，顛覆三界的鬼皇，居然是她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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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前的女子，他此生的摯愛，雖攜帶神魔兩脈，卻也曾隨他救濟天下，卻也曾是天界極為良善的仙子。
他要護住蒼生，可她亦是萬千蒼生之一。
她從來都不是生來的罪惡，生來的手染鮮血。明明……她也可以安穩一生，遵從自己的內心，做一個清正的人。
若是宿命使然，推動到如今的死局。那便……扭轉宿命。
他想，天命只能讓他從中選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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帝清柔軟而破碎的目光將她緊緊裹挾。
師晚憐心有不耐，實在不欲與他交談，便率先舉起長劍，直直地刺向了他。
第一擊，便是直擊心口。
她毫不心軟地想要他的命。
帝清心底一凜，揮袖而起，躲過她那致命的一擊。他長靴劃過地面數尺，蒼遙劍頓地，停在她面前。
額間的神印，倏爾黯淡了一瞬。帝清清楚，在這般情況下，他的法力只會漸漸消弭。
“晚憐……”
他正要開口，可師晚憐沒有半分猶豫。見他站定，她嗤笑一聲，旋即攥起長劍再次刺去。
刀光劍影之中，盡是奪命的殺招。
天地之間，破碎的塵世之中，殘隕的廢墟之前，一紅一白兩個身影，就這般在屍山血海中交錯，動作嫻熟流暢，掀動起飄逸的衣袂，宛若纏綿的兩襟絲帶。
帝清只想著如何挽救她。額間所謂心無雜念的神印，幾乎要看不清了。
他頓覺失力，手中的蒼遙劍也愈發沈重起來。
驟然之間，“呲——”的刺耳一聲，師晚憐的長劍劃破他的雪衣，堪堪擦過他的脖間，留下一道不深不淺的血痕。
只差咫尺之間，便是性命之憂。
師晚憐唇角彎起，正要舉劍再刺。怎料還未來得及擡手，方才長劍劃破之處，猝然有滔天的神力澎湃而出，打在她身上！
她一時吃痛，猛地後退兩步才穩住身子，一雙嫵媚的眼睛頓時沈冷起來，沾染上幾分疑惑之色。
——心底深處那道封印作用更甚，竟在生生壓制著她的妖力。
帝清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。他遽然回想起來，在師晚憐早已忘卻的前塵之中，她第一次魔脈洶湧，大殺四方，是他曾以自己的一半魂魄，封印了她靈魂深處的魔脈。
只要他還活著，封印就不會消失。
她還沒有完完全全墮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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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人距離這般近，鮮血裹挾著他的靈魂之力蔓延出來，浩瀚的力量壓抑著師晚憐的惡念，讓她幾乎提不起手中的長劍。
師晚憐不知緣由，卻也知曉在此時此刻脫力，死的只會是自己。
如今的她在三界之中，沒有牽掛，沒有執念，有的不過是不知從何而來、充盈著她內心深處的殺意，令她有血染四方的欲望。
可是生和死，她反倒並不在惜。
於是她幹笑了一聲，雙目血紅：“帝清，你為何還不動手？！”
罡風四起，狂亂地吹卷起她的衣袂，宛若大片大片熾烈的紅蓮，盛開在帝清的雙眸之中。
溫柔而殘忍。
帝清垂眸，看向自己手中的蒼遙劍，睫羽在狂風中劇烈地顫動著，在眼瞼上投射下一道淺淺的陰影。
他的魂魄之力能壓制師晚憐的法力。
若是刺下長劍，除去鬼皇，一切就都結束了。
三界可以覆歸安寧，百姓可以免遭苦難，一切殘敗的、破滅的，都會有源源不斷的生機。
——只要他親手殺死她。
陰影沈沈，面色晦暗，師晚憐看不懂他的情緒。
漫長的沈默橫亙在二人之間。
良久之後，她終於看見面前人有了反應。帝清攥著寒氣四溢的蒼遙劍，緩緩走向了她。
師晚憐冷笑一聲，定定地迎上他的目光。
她以為他下定決心，要出手了。不知為何，她回想起夜九淵曾說過，在誅仙死刑之前，帝清曾愛過她。
原來，神廟中所謂的追尋，所謂的深愛，也不過這般脆弱。只一個選擇，他便會輕而易舉地放棄自己。
她以為他一定會再一次放棄自己。
卻在怔神之際，驀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溫暖氣息，將她整個人緊緊包圍，冷香四溢，一直蔓延到她的內心深處。
——帝清竟走上前來，死死抱住了她！
二人的墨發在空中交織搖曳。一紅一白，一神聖一罪惡，兩種截然相反的氣息就這般纏繞一處。
抵死相擁。
師晚憐不解：“為何不動手？”
卻聽帝清哽咽道：“我想救你。”
他低聲呢喃，重覆道：“師晚憐，我想救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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